我出生在蝴蝶湾，那是个隐藏在分湖北岸的小村庄，记忆里，是个温馨、宁静的港湾。前几年，村庄被列入整体拆迁，村民全部安置到了其他地方。前段时间，我开车经过，特地拐了进去，发现原来村舍的位置已经是齐整的厂房，记忆中的村庄已荡然无存。后来，我经过仔细寻找，总算发现路边一台变压器的铭牌上标注着“蝴蝶湾”三个字，这大概是能够证明“蝴蝶湾”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据。

　　以前，我跟别人介绍我的出生地，一说“蝴蝶湾”，大家都说怎么有这么诗意的名称的，那个地方出蝴蝶吗？对于“蝴蝶湾”的来历，我也询问过，只知道村上曾经有过一座蝴蝶寺，是村以寺名，还是寺以村名，蝴蝶寺的来龙去脉，即使翻志书也未能获得更多的信息。可以想见，再过十年二十年，“蝴蝶湾”这个富有诗意的名称，可能会永远湮没在历史的烟尘里。

　　之所以会发这样的感叹，是看到了一篇最新的报道。报道中说，“乡村著名行动”呈现良好工作态势，2.7万个乡村“老地名”纳入保护范围。2.7万个，数量并不少，但从全国范围来看，数量其实并不多。我在想，如果将“蝴蝶湾”也纳入保护范围，即使村庄已经不存在了，但将它用来命名一条路，或者一座桥，那也是好事一桩，好让以后的人知道，这条路、这座桥名称的来历，是曾经存在过的一个小村庄，当从这里离开的人们以及他们的后代乡愁泛起的时候，还有一个明确具体的方向。

　　这或许并不是我的瞎想。2023年5月，民政部印发了《关于开展“乡村著名行动”助力乡村振兴的通知》，明确了织密乡村地名网、健全乡村地名标志体系、推动地名文化进村入户、深化地名信息服务、促进地名利农惠农等14项任务。

　　民政部的通知涉及多个方面，其中建立保护名录制度，将乡村“老地名”纳入保护范围是重要的一个方面，以此增进人民群众对家乡的情感认同，共同守护好精神家园。也就是说，对于一些有着特殊含义的“老地名”，不仅要让它们留存在名册里，标注在地图上，还要充分挖掘地名文化，为经济发展、文旅项目等增添文化含量。

　　这样的例子随处可拾。满门风雅的午梦堂是明清文学的高地，它所在的叶家埭村已列入拆迁范围，目前仅留存当年叶小鸾手植的一株蜡梅和几块旗杆石，如果连叶家埭这个地名也不存在了，那么午梦堂也就成了纸上的历史，寻访午梦堂几无可能。一个大胆的设想，是在原址建造一座午梦堂纪念馆，以供后人凭吊，哪怕是用来命名一条路，也是功德无量。

　　当然，留住乡村“老地名”，不仅仅是为了留住乡愁。不说偏远的山区和原野，就是在经济发达地区，无名道路、无名桥梁、无名河流等也大量存在，这给邮件传递、物资流通、社会治理等带来了不少障碍，合理妥善地利用好“老地名”，不仅可以留存那些温暖的名字，而且对畅通物流通道、降低物流成本、打通治理末梢、实现精准治理等都有着积极的意义。从更广的角度看，留住“老地名”，同样也是在为乡村振兴作贡献。